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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行者武松扼杀不孝子 宋公明遥接天伤星（第1页）

诗曰：

十年心事有还无，交结疏嫌已自孤。

原下我分司马渴，雪前谁寄李衡奴。

忧惶一枕书多破，冷落空庭菊半枯。

虽此又逢寒月满，却烧灯影到醍醐。

话说宋清与众星君自在梁山快活，时日晃过。是日，晁盖又与宋江道：“如今算来，不出十日，正是行者武松大限之日，兄弟可早早安排。”宋江听了，心中大喜道：“我与这兄弟亲近，如今接回山来，也好日夜做伴。”便要点将下山。当时有张青、孙二娘夫妇起身道：“哥哥，我夫妻二人思念武松兄弟，愿下山去引兄弟英魂回山。”宋江道：“你两个去我最放心。”当即应允。两个领命，正要走时。晁盖止住道：“你二人且慢。”张青道：“哥哥还有甚么吩咐？”晁盖道：“我料算武松如今不在润州为官，亦不在故乡养老。而是于润州金山寺出家，后果真做了行者，天南地北游历。如今正在孟州道地界，你两个可去寻了，若寻不到，速速回山报知，我自与公明贤弟望地府去接他回来。”张青夫妇听了，领命去了。

话分两头，不说张青、孙二娘下山寻武松。却说武松如何。原来武松自那日与宋江回报，宋江又说死了八十一个兄弟，其中正有张青孙二娘夫妇。武松哀伤不已，自来灵牌前垂泪祭拜。后来武松辞别宋江，到润州做了指挥司统制，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虽然称不上十分勤恳，也并无过错。忽一日，武松来至金山，听山上僧人撞钟，忽的想起当年与鲁智深临终对话，便有心上山一看。

武松上得山来，就见一座大寺，一周遭都是古松老柏。山门牌匾上写三个大字：“金山寺。”看罢，又入内去，直到大雄宝殿，见一个方丈在彼。那方丈见了武松，心知不是凡人，忙来答礼道：“今日只听得喜鹊登门，原来是贵客造访。”武松还礼道：“大师客气，俺只是路过此地，闻钟声悦耳，又念及旧友，故而前来一看。”方丈笑道：“施主心中似有所感，贫僧观施主面相，乃是有大气运之人，却又透着几分沧桑孤寂。”武松微微一怔，叹道：“大师慧眼，俺一生历经坎坷，众多兄弟离散，如今只剩残生。”方丈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道：“世间悲欢离合皆是定数，施主莫要过于伤怀。施主既是上山观景，贫僧乐意奉陪，且随贫僧四处走走如何？”武松当日乐得，于是两人漫步于寺院之中。

此时节正是九月份上下，虽是秋天，却见庭院清幽，花香四溢。忽然间，天空飘起细雨，似是老天也在悲戚。两个自在山亭下避雨。亭中二人谈天说地，讲经论道。虽然武松不省得许多，只是听得入迷，忽的叹道：“想来江湖上人称俺行者武松，自是与佛家有缘。我师兄鲁智深亦是圆寂，不知到俺寿终时，能否也圆满诸德，寂灭诸恶。？”方丈道：“必然，施主功成果满，自然位列仙班。”武松闻言，心中略有欣慰。当时与方丈约定了道：“方丈如是说。既我已功成果满，何必贪恋官职？待我禀了朝廷，辞职上山，做一个沙弥，也好安此残生。”方丈自然不阻，只是说道：“施主灵台方寸，小寺不能容纳，可做一行者，正是：天南地北随风去，海角山涯如梦来。”武松大喜，因此又做了行者。其余不必多说。

只说武松辞官做了行者，天南地北，偶有降妖除魔，惩奸除恶。又一日，看看来至孟州道三家店上住下，当时店中有几个客人，一个道：“闻说这三家店后金银岗上，有一神只。可方庇佑方圆几十里，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就连平时寸草不生的地方，也长出了各类瓜果蔬菜。”另一个道：“我也听闻得说，谁家有啥不顺的事，只要去二娘坟头上拜一拜，说一说，也会迎刃而解。”武松听得“孙二娘”三个字，心中一动，忙来询问道：“二位可知孙二娘坟茔在何处？”那人道：“就在店后岗上。”武松闻说了，当即结账上岗去了。

武松自上金银岗来，果然寻到一处墓碑坟茔，上写：“抗金英雄张青夫妇之墓。”其实这里并无尸骸，只是百姓为纪念而立衣冠冢。就见坟前许多纸人纸马，瓜果梨桃，香火不断。武松见状，也是欣慰，就来叩拜了。武松拜罢，又去岭前看了，心想：“这里也算风水宝地，不妨在这里住下，为叔嫂扫墓方便。”于是就搭起茅屋，自在这金银岗上住下。

话说离金银岗二十里远近有个小李庄，庄上有户人家，家中一母两子，都没个名字，便是李大、李二称呼。这李大生性凉薄，见钱眼开，不顾亲情。自老爹过世，便嚷嚷着分家。将李二和老母赶到院中一间小屋居住，其余地方都被他霸占了去。后来娶个婆娘，也是这般人物。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说这李二自在村外打长活养母。是日家母染病，李二为赚药钱，只得早出晚归，路过金银岗时，就见岗子上有一片高粱地，趁着月光看时，但见那叶子绿油油似铜刀一般，高梁粒如珍珠相似。李二心想：“此地不曾有人居住，怎地有此景象？”于是想看个仔细，就往深处去。谁知脚下一绊，摔个跟头。李二低头一看，却是个大金瓜被踩碎在地里。李二老实的人，见状心痛不已。又抬头来看，见不远处有一座房屋，寻思道：“想必是高梁地主人家住处，如今这瓜被俺踩烂，总得赔些银钱才是。”于是上前敲门。半晌不见有人来开门，便试探着推门进去，果然一推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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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入屋里看了，只觉光线昏暗，一旁桌案上有一盏油灯，耷拉着灯芯，却不见一人。李二寻思：“这家主人可能出门去了。”于是捡起地上草根，轻轻拨了拨灯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李二又等了一时，见主人不归，心想尚有老母在家，不可再等。于是估算了银钱，放在桌案上，自关上房门走了。

李二下岗时路遇坟茔，当即磕头拜了道：“都说您英雄灵验，如今家中老母染病，不知英雄可否救助一二。”正说了，忽闻岗上有声道：“孝心可嘉。”李二闻言，抬头看时，不见甚么人，又低头看了，却见坟茔前放下五两银子。李二又惊又喜，以为英雄显灵，千恩万谢，收了银子回家去了。

且说李二回到家中，与母亲说了，李母也是欣喜。只说道：“定是孙二娘显灵。”母子俩谈话，却叫窗外李大媳妇听了去，当时与李大说了。李大不敢相信，媳妇道：“你不信时，自问你家兄弟。”李大就来寻李二问了。李二憨直，只道：“确有此事。”又把来龙去脉说了。李大道：“明日你随我再上岗去，看看真假。”李二道：“兄弟自不骗人。”于是两个约定了。

次日天明，两个备了祭品，匆匆上岗子来，又在坟茔前拜祭。拜了半日，不见回应。李大正要恼怒，就见天上落下一块白石，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方纹银。李大见状，更是两眼放光，乐得合不拢嘴。再一看，白银上写两行小字道：“孝母有功，祭拜有劳。”此时节李二凑上前看了，却不懂文字，问道：“不知写了甚么？”李大眼珠一转，道：“上写：‘李大孝母有功，祭拜有劳，赏纹银十两。’你可明白？”说罢，两个下山去了。

却说这银钱真个孙二娘显灵么？非也。只是武松在树上听了，有心周济，才做得这一番事。当时武松在树上听李大一番言语，心想：“这厮想独吞，不顾老母，真个畜生行径。若不惩戒，怎能向善？”于是随二人下岗来，一路跟到家中。隔墙听了李大将事说与媳妇听，二人边说边笑。说罢，媳妇自出来灶台做饭。武松踅到房檐上看了，那妇人烧一锅水，下一锅饺子，见饺子未熟，又自回屋里去了。武松踅下来，就把饺子都捞出来，抓一把石子放进去，又踅去屋后观望。

不一刻，妇人来看锅中饺子，却见都是石子。登时心中大怒，在那里骂街道：“哪个泼皮偷了老娘的扁食？”屋里李大听了，出来看时。忽见屋后跳出武松来，掣两把戒刀，点指二人厉声喝道：“你这厮不孝之人，留你何用？”说了，一刀一个，把李大夫妻二人都剁翻在那里。又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去白粉壁上写下六字道：“李大不孝该杀！”随即扬长而去。

且说武松自在金银岗上生活，也算自在。是日，武松自下岗子在三家店沽了酒，回岗上与坟茔共饮。吃的大醉，便倚在边一旁松荫下，霎时间睡着。只见武松梦里见树后有五个小鬼拿一张批文，走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武松索了去。武松自吃醉了酒，不省得事，只是踉踉跄跄，直带到一座关下。武松忽抬头观看，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写道：“鬼门关”。只把武松吓得酒醒了七八分，当即寻思道：“传闻人死才到鬼门关，莫非我已然死了？”便来问五鬼道：“我怎地到此？”那小鬼道：“你今阳寿该终，我几个领批，勾你来也。”武松听说，急道：“我哥哥说我等兄弟天罡地煞相会，俺是天伤星转世，怎地死后要到地府？”那几个小鬼只顾勾死人，哪里晓得武松身份，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进去。

武松见不由分说，心想：“想必众兄弟都在，不妨入内看了则个。”于是入内来。直到森罗殿上，但见在堂不是阎罗王，乃是察查司判官，姓陆名之道。原来地府原有三大判官，头一个是阴律司崔珏，执掌生死簿；次一个是赏善司魏征，执掌善薄；三一个是罚恶司钟馗，执掌恶簿。而这陆之道本是大宋前朝清官，只因刚正不阿，才被阎罗王提拔做了判官。单设立第四个察查司，供其执掌勾勒簿，专拿死魂事宜。也算机缘巧合，今日陆之道头一日上班，又头一个勾了武松，因此不知武松备细。

当时陆之道见五鬼将武松勾来，一拍惊堂木，乃道：“堂下可是武松？”武松见状，也不惧他，只是见礼道：“贫僧正是武松。”陆之道又翻看勾勒簿道：“我见这簿子上有你姓名死期，特勾你来收押，待阎王到时，再做判断。”说了，正要勾勒收押。武松心想一回，道：“上差所言，我皆服从，只是不知我众兄弟何在？”陆之道见状，问道：“你甚么兄弟？”武松便把宋江等人名说了，陆之道一一查看。只因阎王早除了宋江等人姓名死期，因此勾勒簿上不见人名。陆之道道：“你说这些名，我簿子上都没有。”武松道：“我虽杀人几多，被押理所当然，只是想与众兄弟相见，上差怎地不容？”陆之道听得，拍案道：“你所说名讳，实在查无此人，如何说我不容你兄弟相见？”武松听得，心中略有恼怒，当即把绳索扯断，喝道：“我只要与兄弟相见！”陆之道见状，教左右阴兵小鬼齐上，要拿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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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松性子起来，觑见小鬼向前，一拳一个都撩翻了，登时大闹了森罗殿。唬得那小鬼东躲西藏；阴兵南奔北跑。案后陆之道见状，忙教左右道：“快去请罚恶司钟判官到此除恶！”左右去不多时，引着一人到此，此人正是罚恶司判官钟馗，看看怎生样人？但见：

身着紫袍，报道恶鬼皆俯伏；圆睁怒目，麾下孽魂尽寒颤；浓眉虬髯，四不为终受罪，正是：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持锋仗剑，四无端究来受。正是：无礼、无义、无廉、无耻。轻罪轻罚，重罪重罚。名震地府第一神，威武判官是钟馗。

钟馗一来，见武松一表人才，又如此勇猛，心下暗赞。但职责所在，仍举剑刺向武松。武松侧身躲过，去一旁小鬼手上夺过水火棍来，与钟馗战成一团。陆之道在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森罗殿被拆毁。正在激战之时，忽听一声高呼：“住手！”众人看去，竟是地藏菩萨降临。众人都来参拜。菩萨道：“武松本是天伤星下凡，尘世劫数未尽，要做梁山泊都土地宋江麾下阴将，不应就此拘于地府，你可放他归去。”陆之道忙躬身行礼道：“菩萨明鉴，我簿子上并无细情，小的实在不知。”菩萨道：“你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说罢，又来提点武松，说一首《一剪梅》道：

“一点明星万丈高。舒月稀风，略展云霄。平生义胆并忠肝，何戒天伤，厮杀横刀。

我教皈依恶业消。善可良终，行者逍遥。八山九海尽知名，因也寥寥，果也昭昭。”

地藏菩萨提点已了，自回去了。武松哪里知道这首词的用意？这是记在心里。

当时钟馗见是一场误会，只来陪笑。不一时，又见宋江亲临。武松见了宋江，忙来跪拜。宋江忙扶起道：“我本遣张青、孙二娘夫妇去接你回山，哪知寻不着你身影，天王哥哥算到时日无多，定被待到地府，因此叫愚兄来地府接你回山。”武松闻言大喜。当即两个回梁山去了。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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