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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半尸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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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云涛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我也从来没问过这串东西能值多少钱。”

秦玉良道：“我看它起码也值得几百两银子吧。捡来的，也是你的呀，这东西又不认得它的主人是谁。怎么你倒看起来挺内疚的？嗯，我大概已经猜到了，这宝贝是你从那田家公子处捡来的吧。实不相瞒，我和这田家公子还一起读过书呢，只是他家有钱，连私塾老师都住他家里，教起书来自然就厚此薄彼，我到现在还没有取得功名，只怕就是被耽误了，因此我看他们田家可不顺眼的很呐。哥哥，你真不必如此，小弟羡慕还来不及呢，哥哥心安理得地用了便是。”

侯云涛苦笑道：“心安理得恐怕是做不到了。兄弟，你有所不知，那是几年前的一天，我独自在山间的一处林子中玩耍，无意间捡到了这玩意儿。当时天气阴云密布，马上便是暴雨，我心中狂喜，知道能卖不少银子，可以快活享受一阵子了，便是淋得个落汤鸡也值得。”

秦玉良笑道：“那是那是，太值得了。”

侯云涛苦笑道：“我不敢走大路，以防被失主追上询问，便钻到林旁小道中。还没走两步，便望见远处有一对父子急急赶来。那儿子也就十三四岁模样，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父子二人一路俯身在地上搜寻。那儿子手中拿着一柄树枝，焦急万分地翻拨开地上的落叶，却哪里寻得着？令人不禁油然而起怜悯之意。眼见黑云压顶，瓢泼大雨顷刻间即至。那父亲安慰道‘儿子，别找了，也值不了太多的钱。’

那儿子声音已显嘶哑，凄声道‘不，爹，再找找吧。妈妈告诉我，那是家里一代代传下来的，孩儿不想做家族的罪人。’

那父亲不再言语，二人继续找寻。我那时虽觉得那孩子好可怜，然而已经鬼迷心窍，只想将这宝贝据为己有，生恐一动身便被发现，只是静静地蹲在荆棘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山上电闪雷鸣，大雨忽至，眨眼间便把我们浑身都浇透了。

山上风雨越来越大，那父亲只好拉着儿子到一株大树下躲避。我蹲在原处，闭着眼睛，脸上、身上都是雨水，直冻得瑟瑟发抖。

募地一声巨响，我眼前一花，耳中嗡嗡直响。当时我在想，定是老天爷看不惯我这等狠心贪财，要劈了我。再定睛一看，那株大树之下的父子已经倒在了泥泞之中。

我看着他们伏地而卧，再也不动，有心上前探视，却没有那个胆量，终于大叫一声，向山下跑去。

从那天起，晚上我便不时做起噩梦，梦到那儿子血肉模糊地伸着右手，一言不发，不知是向我索要珠链，还是要掐死我。我不敢向父亲提起，他老人家一向教诲我做人要厚道，我却没有听他的话。”

秦玉良道：“依哥哥所说，那小孩儿当年便死了，和如今这位田家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侯云涛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对父子幸免于难。我曾犹豫，要将宝贝送上府去，物归原主，又想当初在山上没还，便不如不还，摇摆之间便一直拖了下来。如今那公子终究还是夭亡了，他失了传家宝，想必死不瞑目。我越来越觉得如此下去，我这辈子心中不得安宁，莫如将宝贝还了给他，从此心中了无牵挂，睡觉也睡得安稳。

秦玉良道：“大哥看似粗犷，心眼儿却着实不大，放不下事儿来。若是我捡到这样的好宝贝，高兴的梦里都会笑醒。不过东西是大哥的，自然是由你决定，还了他也好，你打算如何还？”

侯云涛道：“那还不好说？直接送到他府上交于门子便是。”秦玉良摇头笑道：“你送这么好的东西上门，人家自然会问你原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如何说得清楚？”

侯云涛沉吟少时，道：“那倒也是，兄弟，你有什么计较？”秦玉良笑道：“大哥胆气过人，听说便是深夜里也敢翻山越岭，如等闲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侯云涛皱眉道：“你说的是让我去田公子坟地？”

秦玉良微微点头，道：“那公子的尸体刚刚安葬，到了夜深无人，大哥便轻轻拨开棺盖，将珠链给田公子亲手戴上，那才叫作是真正的物归原主。若非如此，而只将宝贝放到坟前，难保不被起路过之人白白捡了去。可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看不开，若是被他人眛了去，那你才是白忙活一场呐。”

侯云涛脸上现出惧意，道：“这个……这个……”

秦玉良道：“怎么，不敢去？你可是说随便由我出题目的。白天客人多，我连田家坟地在哪儿都给你打听好了。”

侯云涛道：“若是换了他人，倒也没什么。只是在这田家公子之前，我委实有些心虚。”

秦玉良笑道：“你是去给他送宝贝，又不是去偷他东西。”

侯云涛呆了一呆，手一挥，道：“好，我去就是。”

秦玉良道：“大哥，带上几枚新摘的桃子，给那公子摆上尝尝鲜，也算是我们对死者的一番敬意。”

侯云涛硬着头皮道：“说得好，就这么定了。”

秦玉良又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去？”

侯云涛道：“早去早心安，我只今晚便去。”

到了深夜，银色的月光洒满小鬲山。山路上一条人影提着灯笼，拎着铁锨，宛转前进，正是侯云涛。他到了秦玉良所说的地方，果然看到有座新坟，坟头立着田睿的墓碑，前面摆着几盘祭品，纸钱香烛早已燃尽。

侯云涛见左首边放着一盘馒头，便拿在地上，将盛桃子的布包打开。此时坟场无比寂静，侯云涛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为了打破这死静的气氛，他朗声道：“在下侯云涛，与你老弟同住小鬲山。今日来此搅扰，请老弟休要见怪。在下来还你一样东西，并带了几枚刚摘下不久的桃子，老弟请不必客气。”说完话，只觉胆子壮了许多，咧嘴一笑，继续摆桃子。

摆完桃子，他拿出那串珠链，放在墓碑之上，想起接下来就要将珠链戴在尸体身上，不由得心中惴惴，徘徊良久，把心一横，开始扒开坟头。

那棺材埋得极深，忽然间，他停住了手，因为他听到从棺材中传出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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