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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循环往复（第1页）

听了许敬宗的验辞，李治又哭着说道，“舅舅如果真的要谋反，朕也绝对不忍心杀了他。如果朕杀了他，天下人如何看朕？！后世人又如何看朕？！”

许敬宗一听这话，立刻给李治递台阶。历史上君臣相斗从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能做到和皇帝相斗的权臣大多和皇室沾亲带故。许敬宗立刻就举出了薄昭的例子。

薄昭是汉文帝刘恒的舅舅。汉初，刘邦罢异姓王，封同姓王，他的第四子刘恒被封为代王。薄昭随刘恒前往代国。约20年后，吕雉病逝，诸吕意图谋反被平息，吕氏集团被剿灭，刘氏集团重掌政权。

此后，周勃、陈平等中央平乱重臣密选新帝。他们假意蒙骗起兵讨吕的齐王刘襄，请刘襄进京即位。然而等刘襄到长安后，他们又说刘襄的舅舅驷钧为人残暴，恐重演吕氏之乱，便又不让刘襄即位了。随后，他们又邀请代王刘恒进京即位。

而有刘襄在前，刘恒对这些中央官儿的邀请心存忧虑。薄昭便代表外甥刘恒前往长安，以身犯险，和诸臣商议即位之事。待一切妥当后，刘恒从代地回到长安即位。薄昭被封为车骑将军，或比三公，掌辖宫卫，宿卫京师。不久后，薄昭又被封为轵侯，封地人口标准为万户，在轵县建立轵侯国。

刘恒即位四年后，周勃被贬，害怕被杀整天穿着铠甲，因此被人举报谋反，羁押下狱。周勃贿赂薄昭，薄昭进宫求姐姐薄太后，使周勃获释。

刘恒即位十年后，薄昭于封地杀害中央使臣。刘恒不忍处死他，便派重臣劝薄昭自行了断，薄昭不肯。随后，刘恒又让群臣到薄昭家为其哭丧，薄昭无奈自杀。薄昭死后，刘恒才露面，亲自为他处理后事。

许敬宗表示，薄昭不过是杀了使臣，汉文帝就让百官去逼舅舅自杀。然而至今天下人也都认为汉文帝是明君。如今长孙无忌不念两朝恩德，意图谋反，其罪行远比薄昭严重。幸好有同谋提前暴露此事，才没有酿成大祸。陛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许敬宗继续忧虑地表示，长孙无忌就是当世奸雄，是王莽、司马懿之流。陛下若是仍然犹疑不定，恐生肘腋之变（即身边的祸事），到时候悔之晚矣！

对于许敬宗的谏言，李治深以为然，最后都没有亲自召见长孙无忌，给他自辩的机会，便下诏罢黜他的太尉之职和封邑，徙于黔州，并让沿途州府派兵护送。长孙无忌的儿子们也全部被罢黜，流放岭南。

随后，许敬宗又表示，长孙无忌之所以意图谋反，是受到了褚遂良、韩瑗、柳奭的煽动。

于是，去年病逝的爱州刺史褚遂良以同党之名被罢黜官职，他的儿子们被流放爱州。

年初病逝的振州刺史韩瑗被除名，李治先是下令御史前往振州将其押解回京处置，令当地州县抄没其家产，后又下令将其就地处死。然等御史到达振州时发现韩瑗已死，便开棺验尸，将其亲属全部流放岭南为奴婢。

象州刺史柳奭被除名，同样是先被下令押解回京，抄没家产，后又被下令就地处死，其亲属全部流放岭南为奴婢。

此外，常州刺史长孙祥因与长孙无忌通信，处以绞刑。

长孙无忌的表兄弟高履行从益州长史左迁洪州都督。

而今年年初便请求退休未果，只是从尚书左仆射改任太子太师的于志宁以依附长孙无忌之名，贬为容州刺史。

显庆元年七月，李治又下令李勣、许敬宗、辛茂将等人再次审议长孙无忌谋反案。许敬宗以审问之名派人前往黔州，逼迫长孙无忌自杀。

至此，在即位十年后，李治彻底消灭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臣集团。

而从长孙无忌被指谋反至其身死，也不过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在这腥风血雨的三个月里，武皇后还只是个浅涉朝政的新人，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通过母亲杨氏与许敬宗、李义府等人沟通有无，毕竟李治要处置舅舅的决心早已坚若磐石，不需要任何推波助澜。

对于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武皇后并没有感到惧怕，毕竟她也是个通过流放同父异母的兄弟亲族来自证贤德的狠人。

相比于处置微末小官的武氏兄弟，将建国功臣、两朝元老、皇帝元舅、曾牵连处置同期功臣之后和李唐宗室王公贵族，进而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诛杀，同时牵连处置曾在朝堂呼风唤雨的权臣，以及他们背后因其兴旺的家族也随之销声匿迹，这样将所有人命运掌握手中的权力真切地向武皇后展现了它的危险和诱人。

武皇后想起当初她还是昭仪的时候陪李治去拜访长孙无忌。当时，李治为了让长孙无忌支持改立新后，又是赐官又是送钱，却仍然不能得偿所愿。那时的长孙无忌何等位高权重，就连皇帝也得求他办事，甚至恳求无果。

后来，武皇后被册立，长孙无忌闭门不出，意图明哲保身，只是偶尔在大朝会这样的重要日子才露面。武皇后再次见到长孙无忌时，发现他衰老了很多，变得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翁，已经失去了当初婉拒李治时的雍容大雅和迫人威势。

再后来，长孙无忌被流放出京，杨春花曾借口接送安定公主拜见李勣的名义前去围观，武皇后也同意了这个早就表现出不同之处的侍女的请求。

待杨春花回来后，武皇后问起她如今长孙无忌的样子。杨春花说在流放人群中找了许久，才发现长孙无忌，尽管他试图保持曾经的仪态，却已然是一个面容破败的佝偻老翁，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老翁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朝宰辅。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

然而这样危险的争斗，古往今来，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欣然踏入其中，甚至为了获得这一角斗场的入场券，已经付出难以言说的代价。

如果给长孙无忌等人重来一次的机会，恐怕他们仍然会选择走上这条注定通往深渊的路。

因为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啊，永远是那么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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