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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详失败感填胸,满脸沮丧和羞愧,回报孔明道:“没等我开口,郝昭就阻止了我下说词。”
可是孔明仍然不肯放弃,他看着靳详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可以再去见他,把利害关系讲述清楚。——他不是还没有听到你的陈述吗?”
靳详有好几分的不情愿,可是又不能拒绝丞相。——好多人往往都是这样的,自己不甚情愿做的事,但又不得不去做。否则,或难以生存,更难以发展。靳详约略停顿了一下,道:“遵命。我再去试试。”
靳详跨上马匹,心意略带几分烦忧和无奈。他想:“这一回我索性不进城门之内吧,郝昭让不让我进去还说不准。说不定还要受小小守门官的脸色,真倒了八分的霉了。”他走到了城门之下,请守门官邀请郝昭前来说几句话。果然,守门官板着面孔,丝毫没有第一次见他时那么客气了。靳详心里很有些感觉,但也无可奈何。这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同样的道理。有事哀求别人,就谈不上平起平坐了。
等了好一会儿,郝昭才出现在了城楼上。靳详勒住马,仰着头高叫道:“伯道贤弟,您听愚兄对您说:您据守着一座孤城,怎能抗拒几十万的人马?现在不早早归降,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贤弟不归顺大汉而事奉贼魏,为什么不知天命、不辨清浊呢?伯道贤弟好好想想吧,愚兄也是为您着想啦!”
郝昭微微俯着脸,抑制着心中的恼怒,拈着弓,搭着箭,但没有拉弦,用箭镞指着靳详而呵斥道:“我要说的话都跟你说过了,你还要再说什么呢?你赶快退回去吧!我不向你射箭就是了!”
仰望了一下郝昭指着自己的箭头,靳详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他缓缓的掉转马头往回走,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失败,且颜面丢尽。……到得诸葛亮的营寨前,他似乎又加重了自己的羞惭和自卑。他简直不好意思再往前拜见丞相了。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拜见丞相,向丞相诉说了郝昭的死心塌地和不可撼动。
还好,诸葛亮没有过分责怪靳详的劳而无功,而是怒骂郝昭道:“匹夫真不识抬举,无礼太甚!难道胆敢欺负我没有攻城的器械?——事不宜迟,不要等到他救兵来到,应该火速进攻!”
于是令军中连夜打造了大量的云梯,每乘上可以站立十多个人,周围用木板护卫,令又准备了若干软梯、绳索、铁钩等等,准备一举拿下陈仓城。
四更天的时候,蜀军中即生火做饭,五更天时军士们已经完全用餐完毕。在一阵战鼓咚咚咚震响之后,蜀军军士们喊声震天,按云梯分成的各个战斗小队一齐奋勇向前,运送着云梯向城墙冲去。刚刚到达城墙根,正准备架起云梯向城墙攀登时,听到城墙之上也战鼓声震天价响,随即浇下了好多燃烧黄油,火箭、火球纷纷而下,夹杂着箭镞如雨般的射击,蜀军军士及云梯等攻城器械全部被火舌所吞没,蜀军被烧得嗷嗷直叫的不计其数,还有的从云梯上跌落而下,一时也不知摔伤摔死了多少。眼看着攻进城内毫无希望,只能白白的增加伤亡、烧毁云梯等器械。因此,蜀军只得急忙鸣金收兵。尽管如此,但所造成的伤亡和被烧毁的器械已经不知其数了。
惯用火攻战术的孔明,这一次被魏军用火烧得一败涂地。一时的,挫败感几乎把他击毁。他恼怒得几乎要爆炸,很少大声吼叫的他,这一回却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贼兵烧毁了我的云梯,别以为我就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下令连夜在原来数量的基础上,又整修、打造了若干冲车。次日早晨,改善了伙食,让士兵们饱餐了一顿,而后击鼓呐喊,勇猛冲击。眼见得冲车将要撞击城墙、城门时,忽然从城墙之上掉落下巨硕无比的石块来。那石块每击打冲车一次,即刻就跃起到空中,然后再猛力砸下来:原来那些巨石都是被凿了眼的,用绳子系住的,城墙上多名士兵在掌控着它们,使劲儿不断地猛砸蜀军的冲车。蜀军的冲车有的被砸坏了前面的横木,有的被砸坏了带动轮子的轴子,还有的轮子被卡住,动弹不得……箭镞纷纷而下,有的蜀军“啊”的一声即被射死,还有的被射中伤,嗷嗷直叫,哭着喊爹叫娘的也有。结果城墙城门没有被撞破,士兵们却死伤严重,冲车们也被击打得残破不堪,有的已经完全瘫痪。
孔明又一次的跌入失败的污泥淖,好久才缓过神来,极其沮丧地接受了冲车毁人伤亡的残酷结果。
当天晚上到三更天的时候,孔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但很快又醒来,觉得头昏昏的,两个鼻孔几乎不通气,感到极为的不舒服。他知道自己伤风了。因为睡不着而坐起了身,伺候他的卫兵给他端来了一木碗热茶,他饮了下去,感觉似乎稍稍好过了一点。他仍然坐在床上,忽然,像艺术家突然产生了灵感似的,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用土填!对,用土填城壕!但立即,他又觉得这个“灵感”不能起根本作用,魏军可以用射击箭镞等方法进行反制。可就在这时,他的另一个办法又突然冒出来:既然地面上难以进攻,何不转入地下?对,转入地下。挖地道,一直挖到城墙里面,让一个小分队钻到城里,然后打开城门,我大部队蜂拥而进,势不可挡……
于是孔明令廖化率领三千锹?军——类似于后人的工程兵,白天休息,夜晚掘地道,一直挖到了城里头。有句俗话说:“眼怕手不怕。”一夜下来,所挖的地道并不长远,但几天十几天下来,所挖的长度就相当可观了。廖化颇为兴奋地向丞相报告说“地道已经挖到了城里”,孔明也改变了忧虑的容颜,令廖化准备夜间行动,带领士兵携带上工具和武器,钻到城里,砸开城门。大部队紧密配合,如洪水猛兽般冲杀进去。
话说由廖化带领的一小股部队沿着地道悄悄的向城里钻进。刚一钻入地道,就闻到了一股似乎尿屎臭的味道。越是向里走,其臭味愈加浓烈刺鼻。大约较为接近城墙根的地方,那恶臭就更加难闻了,简直能把人熏昏。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用灯笼仔细照了几照,发现前面竟有好多坨臭粑粑,其尿液大约早渗进泥土里了,但恶臭是烈性的,因为地道里丝毫不通风出气。再借助灯笼光向前望去,其地道已经被泥土和石头堵得死死的了,根本就没有借助这地道进入城里的一丝可能性了。廖化不服气,不死心,令士兵们挖土盖掉了臭大粪,亲自到前面察看,结果他不得不承认:魏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这地道,并且用土石截断了。
作为战略家战术家的孔明,这一回真像是陷入绝望的深坑。他坐于榻上一个时辰都没有吭声,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面容也似乎消瘦了一些,头发明显的比去年白得多了。皱纹也有所加深,变得繁密。看上去已然颇显老态。
孔明正在孤独而忧闷之时,忽然探马前来报告说:“东边救兵到了,军旗上写的是‘魏先锋大将王双’。”孔明集合起大小将领商议,问道:“谁可去迎战王双?”魏延应声而出道:“我愿意前往。”孔明道:“你是先锋大将,不宜轻率出战的。”孔明怕开首就折损先锋大将,于军不利。于是又问道:“谁敢迎战王双啊?”
裨将谢雄应声答道:“我愿意前往,誓杀贼将!”孔明允诺,当即拨给谢雄三千军马。谢雄率军而去。孔明想:谢雄孤军而去,甚是不稳妥,还要拨一支军去,必要时有个照应才好。于是又问道:“你们谁敢再去啊?”裨将龚起应声表示愿意前往。孔明也调拨三千军马与他。龚起刚刚离开,孔明心中就想:“如果城内的贼兵冲出城外,与敌援军对我军构成夹击之势,就不太妙了。”于是他下令将军马退出二十里之外下寨,假如贼兵从城里冲出,则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谢雄率军前进,远远的便探得魏军来到。望见魏军大将王双那雄伟的身躯和凶猛野兽般的气势,谢雄不免有些胆怯了。但是,现在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想:“那肥长的身躯,说不定愚拙死了!”因此他杀气升腾起来,迎着王双冲了上去。两人都没有打话,这人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厮杀。跟动物相同的是也许就是为了争地盘,跟动物不同的是并不是直接争夺交配权的。一接触第一个回合,谢雄就感到对方力大无比,到第四个回合时,他被王双砍中,跌落马下,鲜血直流……。
将领被杀,蜀军胆怯而士气受到损抑,急忙后撤,王双凶神恶煞般的紧追而上。原先谢雄的人马跟龚起的人马合成了一处,气势才有所壮大。可王双似一头凶猛的雄狮,只知道进攻不懂得后撤似的,勇猛地向龚起直冲过来。龚起手握着长枪,眼睛死死的盯住王双,力图寻找对方的破绽。但王双力大无比,也颇具一定的灵活度。交马只三合,就将龚起齐腰砍断,瞬间跌落马下。
蜀军抵敌不住,迅速地向后撤退。王双凶横着脸面,得意而轻蔑地望着蜀军纷纷逃跑,也不再追击。他也许是有些疲劳了,或者是疲劳又饥饿了。
原先谢雄、龚起麾下的几名将校带领败兵归来之后,跪在孔明的面前,向孔明报告了谢雄、龚起被杀的情况,孔明大惊,显出了痛苦沮丧的表情,但立马振作了一些精神,令廖化、王平、张嶷三名将领出击迎战。
两军对圆,如准备搏斗的两个狮子族群。张嶷首先出马,王平、廖化稳住阵角。双方没有打话,王双纵马向前,张嶷稳立不动。双个人交马,搏战了五六个回合,看不出明显的胜负。王双忽然转身回走,张嶷随即策马追赶。王平恐怕王双有诈,张嶷有失,连忙高叫道:“不要追!不要追!”张嶷领悟了,急忙回马,可仍然稍迟了一点:王双的流星鎚迅疾打过来,击中了张嶷的后背。张嶷伏于马鞍上继续奔跑,王双回马追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王平、廖化几乎同时向王双夹击过去,王双见势不妙,才勒住马,撤回而去。
王平、廖化在两边护着张嶷回到了自己的阵营。可这时王双驱赶着大量人马猛杀过来,蜀军战死、受伤者很多。而张嶷撤回后却吐了两口鲜血:一是因为大概牙龈出血,二是因为牙齿嚼到了舌头。幸好好像不是内脏破裂。如果内脏破裂,性命就难保了。
……话说谢雄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后,沿着一片山坡向远方的一处山凹飞移而去,然后在那里跌落而下。在一处凹陷进去的巨大山石下躺着,度过了没有丝毫生存感觉的几天。而后才慢慢产生了一些神志和智慧,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离开了人世,成了阴间的一个鬼魂。他慢慢的回忆起了王双那硕长的身段,那黑巴巴的脸,那凶神恶煞般的神情,心中不免仍然存有几分胆怯。他想:那个时候我完全可以后撤。好汉不吃眼前亏,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后撤了,可能于颜面有些过不去,也可能引来他人的蔑视和嘲笑。但我人在,身体好,苦练马术和枪术,就不能说没有什么挽不回的。是的,身体在,原先的一切就不能说没有挽回的希望。在哪里栽倒了,是可以在哪里重新站立起来的。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谢雄魂这样想过一阵之后,感到自己虚弱、饥饿极了。他扶住石壁,用力站起了身,而后努力着向前挪动步子,只能蹒跚着小步走。他走到了山凹旁边的草木中,吸取了一些草木之气及天地间的元气,慢慢的,方才增长了一些劲头。这时,他忽然想起家中的老母亲和哥哥嫂嫂了。哥哥嫂嫂是去年刚结的婚,这是哥哥去年趁人带信到军中来说的,可他一直不曾有假日回去。现在,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愿可以让我回去一趟吧。这样想完,他就向最靠近这里的一处阎王府走去,想去请假回老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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